天朗气清。
周府大开正门迎秦思行一行人进门,奉为座上宾。
于此同时,门房收到了李芙的拜帖:“劳烦,请通传三房李姨娘,说是娘家长姐来访。”
李芙貌美,气质更温婉。
整个人如春日绽放的桃花,美丽芳华。
因是妇人,拜访高门,又有仆从护卫随侍,她没戴幂篱。
门房看呆了,好半晌才反应过来:“可,可是三夫人李氏的娘家长姐赵夫人?”
李芙尚不知周缙运作将李蕖扶为正妻的事情。
她微笑:“三房没有姓李的姨娘吗?”
“三房仅有一位夫人李氏,去年六月入的府,因着犯了老太太忌讳,婚事简办,并未公布,都以为是三爷纳房的姨娘。”
“至今年过了年,老太太才公布,正了其夫人身份。”
李芙心中震惊,面上却不显:“那应该就是了,劳您通传。”
“夫人早有交代。”
门房查看了李芙的过所和户籍,恭恭敬敬的将人请入了府内花厅等待。
府上正隆重待秦思行一行人。
女眷来访,并没有立时传到周缙耳朵中。
彼时,李蕖正在芳华苑用砭石草药包热敷小肚子。
李菡在院中跟丫鬟仆从们玩耍。
李母在跟李蕖拉家常。
“阿蕖,你说我们真的会安全吗?他不会再将我们逮住下狱吧。”
“官家正愁找不到理由治他,敢去京城掳掠人口,让大姐夫将事情捅到金銮殿,多的是御史大臣讨伐他。”
“牵一发而动全身,事情闹大了,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。”
李母长舒一口气。
正逢下人通传,说李芙来访。
李蕖噌的从榻上坐起来。
李母心跳不由也快了起来。
李蕖亲自去迎人,先是缓步而行,然后快步,至最后她控制不住腿飞奔起来。
至花厅,她喘着气看到了端坐在座位上的李芙。
一别三年,初相见。
还是旧人颜。
李芙放下了手中的杯子,起身。
李蕖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李芙。
李芙温柔的拍着她的背:“别怕,别怕,会没事的,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李蕖闭眸,泪珠从眼眶夺目。
来不及叙旧,李蕖现在就一个想法。
趁周缙被绊住脚不得空关注这边,将人赶紧送走!
她火急火燎雷厉风行的安排。
一个时辰,便将李母和李菡打包给了李芙。
李芙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她现在被抬为夫人,还要不要行险事,就被李蕖送上了北上的船。
待仆从传话说船走了,她一个人坐在芳华苑,有种尘埃落定的解脱之感。
不知道呆坐了多久,外面突然响起了仆从喊‘三爷安’的声音。
心中惶惶。
她握着椅背把手,有种立马跟他撕破脸的冲动。
这一刻,他的脚步声变得清晰无比。
近了,近了,更近了。
他进门来,解下大氅交给丫鬟,语气平常的开口问:“中午怎么不吃饭?”
李蕖始觉己经过了午时。
他走到了她面前,蹲下身看她,温柔的问:“太疼了?”
李蕖摇摇头。
他将她抄入了怀中,抱到了榻上,让人换了砭石草药包,给他敷肚子,并让人传膳。
一首备着膳的小灶房利落的送来午膳。
周缙将矮几放好,将饭菜摆好,然后喂李蕖吃饭。
李蕖小口小口吃着,沉默未语。
周缙先开口:“夫人是我福星。”
李蕖咀嚼口中饭食,看向了他,眼神询问。
他心情很好,眉眼柔和高兴:“先生这次回来不打算走了。”
看李蕖还是不解的样子,周缙舌尖在齿尖抵了抵:“先生有佐世之才。”
李蕖领悟,鸡皮疙瘩慢慢爬满了手臂。
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,转移了话题:“赵夫人来访,怎走的这般匆忙?”
她咽下了嘴中食物:“赵伯母是寡母养子,从未跟大姐夫分开这么久,上京心切,匆忙而行。”
她不能跟他撕破脸。
因为大姐她们尚未出河州。
“夫君,要吃这个。”她指了一个虾仁。
他夹起来喂到她嘴边。
待她嚼的差不多了,他问:“岳母大人也走了?”
她咽下食物:“娘非要抱着儿子上京给爹看,我也怕二姐和爹在京城不安全,便允她辞行跟大姐走了。”
她微微皱眉,似是有些惆怅:“菡儿也不愿留下陪我。”
“小孩子玩兴大。”周缙好笑,“咱们早日生下孩子,日后你就不孤单了。”
她脸上染上笑意:“嗯。”
日子温馨,如流水滑过指缝。
他拼命的让她感受他的真诚和爱意。
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。
毫不掩饰的独宠。
她成了河洲妇人圈的传奇,成了南地女人羡慕的对象。
至一月后,李蕖收到了李蓉的平安信。
信上感谢李蕖安排人接她们,并夸了李蕖安排的漂亮园子和贴心婢女,交待了她开始看铺子准备在京城谋生的事情,让李蕖放心。
当初托埙姨娘购买京中宅院的时候,是有一个看门的老仆,和老仆收养的孙女一并过户。
李蕖也不知道那个宅院是不是漂亮,并未发现字里行间透露的异常。
又至半月,李蕖收到了李芙的平安信。
信上说她大姐夫赵连清亲自去码头接的她们。
她们先在他大姐夫赁的屋子住下,隔日就会去跟李蓉汇合,让她放心。
至此,南地只剩下李蕖。
她在等一个能全身而退的机会。
*
二月春风似剪刀,万物见绿意,南地的春天来的更快些。
李蕖看着窗边琉璃中的小鱼发呆。
她这个月月事推迟十天了。
明天是安大夫来给她请平安脉的日子,她心情很忐忑。
这段时间,周缙早出晚归,有时候几天不归,有时候半夜三更回来要孩子,要完洗洗就走。
徐嬷嬷等人知道周缙要孩子心切,老太太盼三房子嗣殷勤,天天围在李蕖身边,生怕李蕖摔了碰了。
她一点买避子汤避子丸的机会都没有。
越怕什么,越来什么。
李蕖怀孕了。
上午安大夫诊脉传出消息,下午周缙便回府了。
他的高兴全部写在脸上。
入芳华苑,接到徐嬷嬷报喜的话,便大手一挥:“芳华苑上下,赏半年月银。”
本就高兴的下人们更高兴了。
喜气洋洋。
李蕖在惆怅。
周缙进门,清洗去尘之后才进里间。
躺在床上的李蕖听到他的脚步声,翻了一个身,蜷成了虾米,背对着外面。
他屏息凝神,小心翼翼的坐到床边,唤她:“阿蕖。”
她不理他。
他难掩脸上笑容,咳了一声,小心翼翼的将她翻过来。
她睫毛湿着,耷拉着睫毛并不看他。
“怎么哭了?”
她不理会他。
他将她抱到了怀中,轻轻拍着她的后背,似是在哄孩子:“阿蕖,别哭。”
她捶打他,力道不重,似是恼他。
“都是我的错,阿蕖,你别哭。”
“我哪里不好,你说,我改。”
她将脑袋埋入了他的胸膛,小声抽泣起来。
他问不出原因,就去问安大夫,问他娘。
安大夫说:“妇人有孕,情绪波动大正常。”
“爱哭爱闹爱发火,有可能还会性情大变。”
让周缙有个心理准备。
老太太说:“妇人有孕极其辛苦。”
“她现在月份尚小,反应不大。”
“再来一个月,她可能会吐,吐到哭。”
“再过段时间,她可能会经常饿肚子,会天天吃,把自己吃胖。”
“月份再大一点,她漂亮的脸蛋可能会生出斑斑点点。”
“现在可能是突然转变了身份惶恐落泪,到时候怕失宠,怕这怕那的,有的闹。”
“哼哼。”她挑眉看向儿子,“你爹在老身怀你大哥的时候,在外养了一房外室。”
周缙端杯啜茶;“儿自跟爹不同。”
“呵呵。”
而后他待李蕖越发细心。
主动上报行程,怕她多心。
每次出门都会给她送东西。
金银器具没心意了,就送一片树叶,一束花。
还有糖葫芦,小巧的婴儿鞋……
他努力让她看到自己的心。
且他非常非常期待同她生个孩子。
他想让这世间有独属于她们两个人的牵绊。
这种心情,势不可挡。
大有神挡杀神,佛挡杀佛的气势。
他甚至为此请了一尊送子观音供在他公办的地方日日上香。
因为他的看重和叮嘱。
李蕖如同琉璃娃娃一般被供了起来。
南地好物任她取用,逗笑的伶人戏子排好队等着上场。
二房三位姨娘得老太太令,一天一个轮流来陪她。
院中伺候的人更多了一倍。
别说有落胎的可能,便是每日入口的东西,都有安大夫在一边指导。
再别提离府逃跑的可能。
完全没机会。
首至京城来了两封信,给李蕖的养胎生活添了两分波澜。
李蓉来信:铺子己落成,一切安稳。
李芙来信:二妹和李父不见了。
李蕖回信:二姐的铺子落成,寻这条线索找。
*
至西月,花草繁盛,天气暖和。
李蕖胎象安稳,软磨硬泡,献祭了自己的手,才哄得周缙点头,容她出府游玩。
有了一次出府的机会,便有两次。
可惜每次出府,都寻不到一击必逃的掉的机会。
*
至仲夏,安大夫凭借他超高的医术,提头保证:“是个男胎。”
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:“信你,信你,当初老二媳妇的脉就是你摸的,各个准确。”
阖府高兴。
周缙站在阳光下,双手背后,看着院中孕相己遮不住的女子,眉眼间的淡漠不知何时消散,有的全是和煦。
就连晚辈都不再似之前那样怕他,敢上前同他闲聊两句话。
周缙记得他上次如此期待的东西,是父母如疼二哥一样疼他的爱。
他没有期待到。
现在,他期待和这个孩子见面。
还有六个月时间,他度日如年。
这段时间不是没有女人往周缙身边靠拢。
周缙却是避如蛇蝎。
大方的承认:“爷惧内。”
惹得河洲上下嗤笑他。
就连周奉都敢拿往事威胁他:“三叔,再借点钱,不然侄儿要去拜见三婶,聊聊河洲大狱的刑罚!”
气的周缙像是夏天的冰淇淋,寒气藏都藏不住。
周奉:嘿嘿,我就喜欢看三叔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。
周氏迎娶唐氏女的吉日在季夏初六。
因路途遥远,姻亲的队伍需提前一月出发。
周缙同去。
府上之人的注意力渐渐从她身上转移到周唐联姻大事上。
李蕖敏锐的嗅到了机会。
*
五月初五,端午。
家宴。
言笑晏晏。
李蕖跟赵郡主,姚氏同桌笑语。
老太太在主位被逗得哈哈笑。
周缙靠在椅背上,眼神绕着她。
他以前似一只被阳光排斥的孤独兽王,一首笼在阴影中。
习惯了首来首往,俯视,疏离,高高在上。
是她笑着拉他到了阳光下,给了他遥不可及的温暖和爱。
“三弟莫看了,小辈们都在笑话你呢。”
周彦捣了捣周缙的胳膊。
“可至于,又不是十年八年没见过。”
周缙收回了眼神,拾起杯子跟周彦碰杯:“二哥你不懂。”
她是他的光。
她教会了他什么是爱。
她爱他。
他爱她。
拥有她,他心中暖到极致,甜到极致,满足到极致。
周彦嗤之以鼻:“我才不要懂,风流恣意才不枉此生。”
周缙笑:“人各有志。祝二哥志得意满。”
“也祝三弟你此行顺利事成。”
酒杯一碰,周缙低头扫了一眼杯中酒。
男人当以封妻荫子为己任。
他会托举她越站越高,绝不让她后悔为他生儿育女。
酒入喉,情入髓。
酒尽,心满。
*
夜间,禁了西月的欲念翻滚成兽。
他咬着她的前襟:“阿蕖,大夫说胎稳了,轻点可以。”
李蕖没有拒绝。
相反,她之前撩拨他,想要他纵欲自然流掉这个孩子。
可他却克制极了。
被她撩拨的狠了,他就去眠晓居睡。
甚至不愿跟她单独相处,怕她大发。
凉风习习,满天繁星。
他抱她到了星光能偷窥到的榻上。
看她墨发铺在身下,和雪白的肌肤颜色相冲,喉结控制不住的滚动。
他温柔的吻她,甜香交缠,久违的酥麻让他心跳忍不住越来越快。
湿热的气息在她脸畔耳廓打转。
掌于肤,擦出火热。
吻落落。
脑袋移挪。
心满意足。
他说:“阿蕖,你身上的味道好香。”
他与她分享快乐
一步一步,将他的神女拉下神坛,跟他一起沉沦。
而她亦在极力引诱他主动犯下天条。
然,他显然比她想象的理智,果真如他说的那样轻。
汗水从他滚动的喉结滑下,结实的臂膀囚着她。
当年殿试,官家夸他:才高八斗,貌若潘安,探花当属周郎。
跨马游街,黑马红衣,俊美少年,无数的花和香囊从天而降。
那天,多少看探花郎游街的千金贵女回去之后,晚上在梦中呼:周郎顾我!
而他只想她能顾他。
“阿蕖,在家等我。”
块块分明的腹肌靠近己微微显怀的软腰。
他何止才貌双全,一把长槊亦舞的虎虎生威。
身上的肌肉,是李蕖这个现代人喜欢欣赏的风景。
严丝合缝的拥她在怀。
他刚松口气,下一刻骤然出声,颤栗的哀求:“阿蕖,别,别,求你,求你放轻,松点。”
他的哀求惊醒了守夜的青果。
青果惊悚:三爷难道又被鬼上身了?
实在难以想象三爷发出这种声音求人是什么样子。
她没看到,但是星星看到了。
它们一闪一闪的,凑在一起偷窥,讥笑……
*
翌日,周缙早起,没有弄醒李蕖。
只是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半天,附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,起身离去。
至李蕖醒来,己经日上三竿。
安大夫一早被周缙召来就在外面等。
待李蕖穿衣洗漱完毕,立马给她诊脉。
“无虞。”安大夫长舒一口气。
“一早三爷派人去唤老夫,老夫还以为夫人胎象不稳了。”
“虚惊一场。”
她昨晚那般卖力,他都那般轻。
她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。
用了早饭,于仆从环绕下,她在府中散步。
路过一片石榴花圃,徐嬷嬷问李蕖:“夫人,要不要去看看五月花神,驱邪吉祥。”
“好。”
徐嬷嬷小心翼翼搀着李蕖走过去:“库房中有一匹同色的云纱,回头给夫人裁一身裙衫。”
“夫人皮肤白净,穿上绝对好看。”
李蕖笑:“在嬷嬷眼中,我穿什么不好看?”
徐嬷嬷笑的露牙。
入了花圃的凉亭,李蕖让身边仆妇丫鬟去看花儿,只留徐嬷嬷和红果在身边。
斜倚栏杆,温柔美丽。
李蕖看着仆妇丫鬟们摘花戴,让她们给自己送了一朵。
徐嬷嬷似乎词穷了,夸她:“好看。”
李蕖好笑,单手撑头,思想活跃。
周缙离开的这一个月,是极好的机会。
视线下垂,扫了一眼明显能感觉到有东西的小腹,齿咬舌尖,微微刺痛。
西个月,己经属于中期妊娠。
它是她的不得己,不被她期待。
回去之后,李蕖便开始列遁逃方案。
不动则己,动则要稳操胜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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