驳杂的阳光透过窗，照在蜷缩在一起的两人身上，指尖拨弄着相交在一起发丝，多托雷仔仔细细的描摹着兰多因的脸庞。
明明是一样的面容，第一眼看去却有很大差别。如果说多托雷是富有向上动能的树的话，那兰多因就是一摊静水，很温和，有包容心。
晨光像融化的蜂蜜，流淌在兰多因沉睡的眉眼上。多托雷的指尖悬在哥哥微颤的睫毛上方，隔着一线金色的光尘，描摹那熟悉的轮廓。
兰多因的呼吸温热均匀，拂过他冰凉的手指，带着一种令他胸腔深处隐隐作痛的安宁。
暝彩鸟安静的窝在一旁，轻轻的眨了眨眼，漂亮的黑色眼珠中映照着两人少有的平和。
多托雷有时候想着时间就这样停下来就好，一切以没有发生，一切也不必发生，就这样静静的停在一个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早晨就好了。
可是时之执政伊斯塔露才不会听取人的意见。
细细的金粉从空中撒落，落在人身上，带出一身白霜。兰多因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，缓缓睁开了眼。
“哥……你醒了。”
模糊的视线里物体层层叠叠，唯一清晰的是那双红色的眼。
那双红色的眼睛在晨光中异常清晰，像两颗浸在蜜糖里的琉璃珠，倒映着兰多因初醒时茫然的面容。
昨夜惊惶紧绷的痕迹似乎被晨光温柔地抹去，只剩下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。
“嗯。”
兰多因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，他眨了眨眼，试图驱散眼前的模糊。
多托雷靠得太近了，近得他能看清对方眼底细微的血丝，以及那专注得近乎凝固的神情。
那眼神让他心底莫名地滑过一丝异样，仿佛被什么湿冷的、无形的东西轻轻缠绕了一下。
“哥，”多托雷又轻轻唤了一声，声音比平时更轻、更软，像怕惊扰了什么，“睡得好吗？”
“还行。”
兰多因撑着坐起身，暝彩鸟也扑棱着翅膀飞到他肩上，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。
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肩膀，昨夜被弟弟箍得太紧的地方还残留着酸胀感。
“还行。”
他含糊地应道，目光扫过屋内。火塘只剩下一层薄薄的、冰冷的余烬，凯尔不知何时离开了，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兄弟俩和那只翠色的鸟儿。
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和木炭冷却后的微呛气味。
“凯尔大哥呢？”
兰多因随口问道，试图驱散那点莫名的滞涩感。
多托雷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，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
他垂下眼帘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“不知道。可能去处理巡林队留下的东西了吧。”
他的手指轻轻捻着兰多因散落在枕上的一缕发丝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蝶翼。
“哦……”兰多因点点头，从地上拾起，抓着晾在火堆旁的衣服走进了房间内部。“等我一下，我换个衣服。”
“嗯，好的，哥哥。”
多托雷笑笑，有些出神的看向了紧闭的换衣间的门板。
门板是粗糙的原木，纹理清晰，上面还有几道经年累月留下的划痕。
他的目光就定在那扇门上，仿佛能穿透那层障碍，看到门后正在发生的景象。
房间里很安静，只剩下暝彩鸟偶尔梳理羽毛的细微声响，以及……门板后面传来的、极其轻微的衣料摩擦声。
那声音细微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鸟鸣和树叶的沙沙声淹没，但在多托雷耳中却异常清晰，像羽毛搔刮着紧绷的神经。
一丝不合时宜的念头滑过脑海：如果……如果现在推门进去……哥哥会是什么表情？是惊愕？是羞恼？还是……像小时候一样，无奈又包容地叹口气？
指尖被攥的发白，喉结滚动，多托雷舔了舔嘴唇，轻叹一声，随即抿紧了唇角。
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想法，但多托雷最终失笑一声，将自己的目光移向窗外。
化城郭的清晨，薄雾尚未散尽，阳光透过湿漉漉的树叶，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大片的花层层叠叠的开着，厚厚的花瓣让她们在雨后显得格外艳丽。
门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了。
“吱呀”
一声轻响，门被拉开。
兰多因走了出来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、便于行动的学者便装，深绿色的布料衬得他肤色更加温润。
他一边整理着袖口，一边随口问道：“饿了吧？要吃东西吗？。”
多托雷的目光迅速地在哥哥身上扫过，从整洁的衣领到束紧的腰带，再到裤脚妥帖的褶皱，确认没有一丝不妥后，才扬起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：“嗯，饿了。”
从神之眼中掏出几块干饼，还有一小瓶果酱，兰多因笑眯眯的看着多托雷“只有这些了，将就一下？”
“嗯，哥给的都好吃。”
多托雷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，他走过去，主动接过兰多因手中的东西，放在旁边的小木桌上。他挨着兰多因坐下，两人的肩膀轻轻碰在一起。
兰多因用小刀切开干硬的饼，涂抹上深红色的果酱。多托雷没有动手，只是托着腮，歪着头，一瞬不瞬地看着哥哥的动作。
阳光从狭小的窗口斜射进来，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，也照亮了兰多因低垂的、专注的眉眼。
多托雷的目光描摹着那长长的睫毛，挺首的鼻梁，还有微微抿起的、颜色浅淡的唇瓣。
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充盈着他的胸腔。
就是现在，这样很好。哥哥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，为他准备食物，呼吸间带着令他安心的气息。
真的很好，就像小时候一样。
“给，吃吧。”
兰多因将一块抹好果酱的饼递给了多托雷。
他低头咬了一口饼，干涩的口感被甜腻的果酱中和，味道其实很一般。
但因为是哥哥递过来的，他吃得异常认真，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。
“哥，”他咽下口中的食物，声音放得很轻，带着一种试探性的亲昵，“我们……什么时候回须弥城？”
兰多因动作顿了一下，抬眼看他：“你想回去？”他思考一番，随即点点头“也对，你在须弥城还有实验来着，耽搁太久也不是事。”
多托雷抿了抿嘴，一眨不眨的看着兰多因。
兰多因咬着干饼，将瓶子收回神之眼。“不过只能你一个人回去了，我在维摩庄那边还要记录数据。”
“走不开。”
兰多因偏头看着多托雷，翠绿色的眸子中带着思量，“你得快点回去，别耽搁了。”
多托雷咬了咬嘴唇，小声说道“我知道了，但我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多托雷摇了摇头，伸手去抓兰多因腰间的神之眼。
“这东西是真的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
多托雷的指腹仔细描摹着神之眼的轮廓，兰多因见状，干脆卸下来递给多托雷。
沉甸甸的重量压的多托雷手心一沉，他抬眼看向兰多因，对上了一双笑盈盈的眼睛。
“不生气，这个给你玩。”
“切。”
多托雷甩了甩手，将神之眼塞回兰多因手中。
“我都多大了。”
“嗯，嗯，嗯。”（＾ｖ＾）
“我没有生气……”多托雷小小的跺了跺脚。
“那谁耳根红了？我吗？”
“哥哥。”
兰多因笑着揉了揉多托雷的头发，阳光撒进房间里，给二人侧脸打上一层斑驳的光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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