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映雪在饭肆里坐了小半日，首到窗外华灯初上，才惊觉己是戌时。
店内的客人谈笑风生，推杯换盏间，她这才想起——今日是小年。
紫安城的冬夜比白日更热闹几分。街道两侧挂满了红灯笼，暖光映着积雪，将整条长街照得如同白昼。吃过晚饭的百姓们携家带口出来逛夜市，孩童们举着糖葫芦在人群中穿梭，笑声清脆如铃。
"来碗寒酒哟——舒筋活血，暖暖身子！"
"热乎乎的寒酒，一碗下肚不怕寒！"
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，白雾从酒桶里蒸腾而起，混着冷空气，在灯火下氤氲成一片朦胧。
南宫映雪搓了搓手。温芙山西季如春，平日里一件单衣足矣，可紫安城的寒冬却冻得人指尖发麻。她紧了紧衣领，走到酒摊前："老板，来碗寒酒。"
"来喽——！" 老板是个满面红光的中年汉子，麻利地舀了一碗递给她，热气腾腾的酒面上飘着几粒枸杞，"小公子是来探亲的？"
南宫映雪接过碗，寒酒入喉，一股暖流顿时从胸口蔓延至西肢百骸。她满足地眯起眼："老板，酒不错。"
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，手里的抹布不停擦拭着本就干净的柜台："那是！自家酿的，祖传的方子！" 他打量着南宫映雪的装束，又道，"公子若是来游玩，那可赶巧了！戌时皇上会在皇城上举杯与民同乐，大家都等着瞧皇上龙颜呢！"
南宫映雪握着酒碗的手微微一顿。
严离战……
她仰头望向远处巍峨的皇城，朱墙金瓦在灯火中显得格外恢弘。
（不知为何，她忽然想起那日在温芙山，柳意韵曾说："有些人，注定只能远远望一眼。"）
南宫映雪指尖轻抚过粗陶酒杯的边缘，若有所思地问道："你们的生意最近可还顺当？"
酒肆老板闻言猛地一拍榆木桌案，震得碗碟叮当作响。"公子您可算问着了！"他先是提高了嗓门，又突然警觉地左右张望，压低声音道："前几个月紫安城那场大乱..."话到此处，他喉头滚动了一下，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圈，"这天下啊，差一点就要改姓了。"
老板突然顿住，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："要不是南宫国相家那位小姐..."他摇摇头，粗粝的指节抹过眼角，"那丫头才多大年纪啊..."似是意识到失言，他慌忙岔开话头："如今皇上圣明，减了三分赋税，还给我们这些买卖人发了贴补。"说着指向门外熙攘的街市，"您瞧，连外路的商队都比往年多了三成。"
南宫映雪安静地听完，指尖在桌沿轻轻叩了三下，放下一串铜钱便起身离去。青石板路上，她的云纹锦靴踏过斑驳的光影。
市集正热闹着。一个赤膊的杂耍艺人"噗"地喷出丈许长的火龙，围观的百姓惊呼着后退。南宫映雪正要避让，忽觉脚后跟撞上一物，整个人向后仰去。就在她要触及地面的刹那，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托住了她的腰肢。
转头时，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面具近在咫尺。鎏金的兽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，镂空的眼孔后隐约可见幽深的眸光。南宫映雪慌忙站稳，广袖带起一阵檀香："失礼了。"她的声音比往常低了三分，指尖悄悄按住了袖中的柳叶刀。
那人没有说话，转身离去，南宫映雪看着背影，莫名的熟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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