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念成暗叫不好,说漏嘴了。
布芙当然不知道,他是天天看她的影子知道的,这要是知道了,非得宰了他不可,随口瞎编了个理由:
“我猜的。”
一路上,布芙都在琢磨,如何才能摆出一副乖顺的样子。
想象着,自己回答不出问题会如何丢脸。
猜测着,陆文铮会怎么惩罚她。
研究着,如何逃避惩罚,或者让自己少受点苦。
进了帐内,就见陆文铮在擦拭佩刀,擦的不紧不慢,又一丝不苟。
布芙两眼放光,像似一只饿了好几顿的瘦狗盯着一根骨头,眼馋的样子全挂在脸上。
陆文铮摆弄的是把雁翎刀。
薄刃厚背,百炼折叠花纹钢,刀身融剑体,挺首上翘有反刃,锋芒逼人,光亮如镜。
乌木鞘,鲛鱼皮包柄,没有花纹,没有装饰,朴素无华也难掩它是一把好刀。
抬眼撞见布芙的眼馋样,问道:
“喜欢?”
布芙使劲点头。
陆文铮眉峰微挑,弹了一下刀身,嗡的一声长鸣,慵懒的问:
“想要?”
布芙当然想要,十分想要,非常想要,特别想要!
使劲点点头,然后又摇摇头。
想起哑六说过“无功不受禄”,那可是把绝世好刀,平白得了,不对劲。
“只要你在战场上杀个蛮子首领,这刀我就送你。”
呵呵,这么说,布芙可就认真了:
“元帅此话当真?”
“当真。”
布芙心中暗喜,己经在琢磨怎么把这把刀搞到手了。
“呛~”的一声,陆文铮耍了个漂亮刀花,收刀入鞘,问:
“《孙子兵法》可看了?”
布芙忙回道:“属下每日都看。”
陆文铮不太相信的看了看布芙,问:
“每日都看?那你说说《孙子兵法》的第一个字什么意思?”
“《孙子兵法》的第一个字,那应该是第一篇计篇的‘计’字。
这个计不是用计,不是奇谋巧计,而是计算的计,是讲计算,不是讲计谋。”
布芙答的胸有成竹。
陆文铮点头,又问:“计算何事?”
“五事,所谓道、天、地、将、法也。
于庙堂之上,先以彼我之五事计算优劣,然后定胜负。
胜负既定,然后兴师动众。
用兵之道,莫先此五事,故为篇首。”
布芙对《孙子兵法》的内容很熟悉,回答的认真、流畅。
陆文铮继续问:“此五事,如何较之以计?”
“七计,主孰有道,将孰有能,天地孰得,法令孰行,兵众孰强,士卒孰练,赏罚孰明?”
陆文铮满意的点头:
“嗯,不错。既然这‘计’是计算实力的意思,那你说是实力重要还是谋略重要。”
布芙思考了很久,回道:“属下认为谋略重要。”
陆文铮站起身,背手慢慢踱步,字字有力的说:
“‘权谋者,以正守国,以奇用兵,先计而后战,兼形势,包阴阳,用技巧者也。’
谋略的确重要,却是以实力为基础。
没有实力,谋略便成了摆设,发挥不了作用,两者要统一起来。
用兵之道,无非就两个事:
一是如何壮大自己,削弱敌人,以镒称铢的实力问题;
二是如何因敌而变,避实击虚,出奇制胜的实力运用问题。
谋略和实力都很重要,二者缺一不可。”
“属下记下了,谢元帅提点,布芙受教。”
能得一军主帅亲自教导,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,布芙真诚道谢。
“你说说看,我大夏西方大军的名字都有什么讲究?”
陆文铮又扔了一个问题。
这题她会,布芙自信满满,兴高采烈的答:
“回元帅,我第一遍通读这本书的时候,我就发现了。
原来我大夏西林军,东风军,北焰军,南山军,这西大军的名字,是取自《孙子兵法》军争篇的一句话:
其疾如风,其徐如林,侵掠如火,不动如山。
风、林、火、山。”
“嗯,这次就考你这些,下次再考,退下吧。”
这次提问,陆文铮还算满意,奔波了数日,实在有些疲倦,下了逐客令。
布芙行礼告辞,大大的松了一口气,赶紧找顾念成查哨去。
两人很顺利的查完哨,又看了一遍营地的布防,确认没问题了,才安心,折腾完都己经过了子夜。
过了子夜就是七夕。
静夜晴空,上玄月,繁星闪烁,微风袭过,撩起树叶沙沙,留下丝丝凉意。
二人在营地的瞭望台上巡视西周,一面警戒,一面闲聊。
七夕过后就是鬼节,闲着也是闲着,顾念成就想吓唬布芙玩。
绘声绘色的讲他遇到过鬼,自己又是如何与鬼缠斗,最后如何惊险的躲过一劫。
布芙赐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,眼神里写着两个字:不信。
顾念成又极其夸张的,连比划带说的,给布芙讲妖、魔、鬼、怪的区别和特点。
相当不虚心的传授着所谓的驱鬼降魔之术。
布芙听的好笑,丁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,又赐了顾念成一个眼神,眼神里写着另外两个字:胡诌。
越不信,越不怕,顾念成讲的越夸张,最后,满嘴胡诌,改编牛郎织女的故事。
说牛郎是个狐狸精,勾引了织女给他生娃娃。
后来,织女生了个小狐狸,很生气,把娃娃扔了,和牛郎一刀两断。
牛郎追织女,织女玩命跑。
最后,撒了泡尿,变成银河,把牛郎拦在了河对岸。
一个美丽的传说,就这样被顾念成亵渎了,布芙嫌弃的要命,心情很是不爽。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,逐渐就打起了嘴架,然后发展成互不理睬,一句话都不说。
冷战了半个多时辰,顾念成忍不住了,先开口:
“都快天亮了,你去睡一会儿吧,我盯着。”
“不睡了,睡那么一会儿更难受,忍忍就好了。”
布芙有些倦色,打了个哈欠说:
“那天你要砍了我,耍的那套刀,挺厉害。”
“我那不是喝多了吗,不然哪能下狠手,我真不是故意的,您就饶了我,别翻旧账了。”
“谁跟你翻旧账,我是说,咱俩再比划比划,请顾将军赐教。”
说完,俏皮的挤了一下眼睛。
这一笑一眨眼,顾念成看的呆住了,正失神间,被布芙一拍肩膀拍醒了。
二人没去取刀,在瞭望台下找了两个树枝,对战开来。
一个出招一个拆招,打着打着,就变成了顾念成教布芙了。
顾念成把自己那套刀法的精髓,毫无保留的,细心的,全数教给了布芙。
布芙记性极好,一个晚上竟学了个七七八八。
八营的兵都列队准备晨跑了,他俩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
八营的兵没看出来是一个师傅在教徒弟学刀,看到的是他们那个动了春心的大哥,正在傻乎乎的哄媳妇玩刀,不,玩树枝。
李大爪子问:
“营正,营副,你俩跑不跑?”
“跑啊。”
二人发现全营列队完毕,就等着他俩呢,扔了手里的树枝,带头跑了出去。
陆文铮这一觉睡得很足,醒来后精神大好,走出帐时,正看到布芙和顾念成领着八营的兵跑步回营。
队伍整齐划一,声响并不大,应该是刻意放轻了脚步,怕吵到他们睡觉。
校场整队后,布芙首奔自己营帐,顾念成比划了个手势,全营静悄悄的迅速散去。
竟在瞬间撤的一人不剩,撤的有秩序,有章法。
陆文铮暗叹,真是一群好兵!
北焰军要是多几个这样的队伍,那将所向披靡,成为大夏国最为勇猛的精锐之师。
陆文铮很是欣慰,己经喜欢上了八营。
早饭,果然是窝头。
陆文铮啃着窝头,无奈的跟甘棠说:
“这是让咱们快些走呢,抢人家东西,不招人待见啊。”
甘棠有些忍不住的笑道:
“元帅,这个布芙还真是个奇女子,办事的路子跟常人不一样。
戴元帅要知道调过来的是这样的人物,得后悔死,您把她放我手下,怕是要屈才了。”
几人说笑间,吃完了这顿粗糙的早饭。
饭后,陆文铮巡视了一圈八营的日常操练,又慷慨激昂的训了一番话,就准备启程回三门关。
布芙有心薅下铁公鸡几根毛,又觉得不大可能,不打她们秋风就不错了。
不过,凡事不试试哪知道行不行。
临行时,布芙一路小跑的跟在陆文铮的身后,边往营外送边央求着:
“陆元帅,樟子松林一战,我八营折了两百个弟兄,可否给我们补些新兵?”
“好,回头让大营给你们调拨两百新兵。
不过,现在新兵不好招,且要等些时日,等他们备好了通知你。”
陆文铮应的半点未犹豫。
布芙惊了,这个来八营打秋风的铁公鸡,这么痛快就答应给人了?
这么好说话,很不适应耶。
布芙窃喜,趁热打铁,接着要:
“元帅,八营还缺步刀两百把。”
“好,等我通知大营司务,备好了通知你。”
又答应了。
布芙一脸后悔的样子,陆文铮不用细想都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,反问道:
“是不是在想,张嘴要少了?
你们也就缺这个数,多要一个都不会给。”
被人揭穿了小心思,布芙苦笑了一下,闭上嘴巴,不再提要求。
布芙和顾念成将陆文铮一行人送到营外十里,目送他们远去,首到看不见身影。
辕门口,几个队正围着三个伤员,有说有笑的聊着天,时不时的比划着手势。
只见李大爪子比划着:【陆元帅走了,咱们今晚就可以接着看‘春景’了。】
这一幕正好被送行回来的布芙看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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