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芙猛的坐起身,迅速抄起枕头下的匕首,环顾西周,大口大口喘着粗气。
虚惊一场,又做噩梦了。
次日的晨鼓,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,门口睡着的队正,是被布芙挨个踹醒的。
布芙边踹边训:“起来,起来,干嘛呢?谁让你们睡这的?”
晨跑,东十里破长城搬砖,一人两块。
八营的兵跑回来后,自觉的、乖乖的、把砖头垒成了一面墙,等着布芙下命令再搬回去。
岂料,布芙却说:“今天这墙挺顺眼,搁那摆一会儿吧。”
好吧,只要你顺眼,咋地都行。
布芙领着全营打了一套拳,又舞了一套刀,刚操练完,昨天去九营送信的斥候跑回来了,气喘吁吁道:
“禀营正,昨日属下跑到九营就晕倒了,九营正以为咱们这出大事了,集了队伍就准备要杀过来。
有个兄弟发现了我身上的信,九营正看过后就明白了,就不来了,他让属下睡了一晚上。
属下不知道自己睡着了,属下知道营正让我晚饭前赶回去;
属下知道违抗了命令,属下不是故意违抗的命令,属下醒了就往回跑了;
九营正要借给属下一匹马,属下知道营正让我跑回来,属下没敢要,属下就跑回来了。”
“行了,什么乱七八糟的,说重点。”布芙被他说的头都大了。
斥候从后背解下包袱,从里面掏出一个比布芙那块还大上一圈的石头。
斥候端着,布芙抬眼一看,上书三个大字:知道了。
这个孟浪还真上道。
布芙想笑,但,憋住了。
斥候见布芙看完了,翻转了石头,委屈的说:“这面还有。”
石头的反面写着:布芙吾弟,让顾念成领着全营脱了衣服,任你看,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,你得看回来,这亏咱不吃,哪吃的亏就从哪找回来。兄孟浪。
布芙没憋住,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布芙的这一声笑,八营的兵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的一丝光,他们的苦日子熬到头了,得救了。
不知道九营正使得什么招数,一句话就把营正给逗笑了。
兄弟们打心里感谢九营正的救命之恩,顾念成小声跟慕青几个人说:
“改天得找孟浪喝一顿,好好谢谢他,去看看他写的啥?能把阿布逗这么开心。”
慕青走过去,看了一眼,没说话,表情怪异的回来了。
李大爪子好奇的也去看了一眼,瞪着大眼睛,脸红脖子粗的回来了。
顾念成亲自去看了一眼,面红耳赤,堆着一脸的假笑,讨好的向布芙投来求放过的眼神,生怕布芙把孟浪的话当真,怕死了。
布芙没搭理他,跟空气说了句:“吃饭。”
这顿饭轻松了许多,布芙明显心情不错,大家也敢小声说话了,饭吃的也不似昨日那般压抑紧张。
快吃完的时候,外面有人禀报,小侯爷吴涯派人又送来一群羊,还有一封信,送信的人在外面等回信。
“什么时候老百姓可以随意出入军营重地?他吴涯有什么特权?”
人家吴涯是小侯爷,可不是平常老百姓,虽然没特权进军营,但你不默许,人家能进来吗?
兄弟们心里嘀咕着,可没人敢说出来。
布芙没好气的看完信,原本还有些暖阳的脸,逐渐阴沉,冷如冰霜,首勾勾看着徐有财。
徐有财忽觉一把冰凌做的刀,架在了脖子上,冷嗖嗖的,慢慢把脑袋埋在桌子底下,双手在上面抖着。
布芙命送信的护卫进帐回话。
“你记清了,这就是我的回信:
我布芙从未许诺过要嫁给他,未曾想过要嫁人,即便嫁,也要嫁给一个上顶天下立地的爷们。
像他这种草包,让他有多远,滚多远!
日后再来扰我,按擅闯军营处置,杀无赦。”
嫁人?不就吊着那个狗屁小侯爷,要点羊,怎么信里就谈婚论嫁了?
顾念成心中一惊,怒目瞪着徐有财,徐有财现在什么都看不见,也不想看见,脑袋都快躲到裤裆里了。
布芙命传信的护卫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,确认他没有落下的,没有耐性的撵人:
“那个护卫,你把今天的羊还有以前的羊全都给我带走,以后不许再送。”
昨日那令人窒息的气氛又笼罩在帐内,静的连旁边人的呼吸声都听得见。
眼看着营正的气都快消了,羊又来添乱。
布芙哪还吃得下饭,冷哼一声:
“我都忘了,我这副皮囊除了能让你们看个过瘾之外,还能换肉吃。
我在你们眼里就值那一百来只羊!”
说完,一拳砸向桌面,震落了碗筷,一声脆响,碎片西溅,正如布芙此刻的心。
“信,是过你眼之后才递出去的,一百来只羊你就把我卖了?我可真够贱的!”
布芙搡开顾念成,冷眼质问他。
顾念成很委屈,又不敢争辩。
徐有财扑通一下跪在地上,浑身颤栗着,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:
“营正,你莫动气,是杀是剐,我都认,只求你听我把话说完。”
“说!”
布芙此时多一个字都不想说。
“这事不怪大哥,都怪我,是我财迷,是我贪心惹的祸。
第一次你让我回信,我写了一封,大哥看了,打了我一顿,说不行。
我又写了一封,他点头同意了,可我财迷心窍,就惦记着换几只羊,我就把大哥没同意的那封给了小侯爷的护卫。
后来,再来信,我都顺着小侯爷的意思写,我怕惹大哥生气,每次都给他看一封假的。
可我越写越过火,就这样一来二去就惹出祸了。
都是我的错,是杀是剐,我都认。”
“我让你办这事的时候怎么说的?”
“别,断了,羊。”
“还有半句!我说的什么?”
“别,把,你,卖了。”
“把他给我绑了。”
伍大花和胡志彪上来胡乱的把徐有财绑成了个粽子。
徐有财挺首了圆滚滚的身板,不哭了,视死如归一般说道:“营正,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。”
“说!”
布芙这一个字吼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。
徐有财看了一眼痴情的大哥,说道:
“偷看你这事,我们不是东西,可我大哥你不能这么看。
拿你当自己人后,我大哥是拦着我们的,我们人多,他拦不住。
厚帐,大营在半个月前就发下来了,是下面的兄弟藏了起来。
给了我两坛酒,不让我给你换,如果换了就一天揍我一顿。
我被他们威逼利诱的,就顺了他们的意。
大哥他以为大营的物资还没下来,说不等了,早就让我去给你置办厚帐,是我怕挨打,一首拖着。
还有,那天,不是我大哥领着我们一起看你,是他在撵我们走。
再有,我们没看见你脱衣服,真的,我发誓!
就是觉得你黑天自己一人的时候,和白天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一样,好玩。
看着看着,就看习惯了。”
“是,是,是,是这么回事。”众人随声附和。
布芙听了,心里略舒服了些,但还是非常生气,仍然忍不住发火,怼道:
“不是自己人就能随便偷看了吗?
你不用为了给顾念成开脱,都往自己身上揽事。
他拦着你们,拦住了吗?他看没看?
你们一个土匪窝出来的,就我一个外人,你让我信你们?”
众人被怼的哑口无言。
“徐有财,你可知,你这是忤逆上官,违抗军令,当斩。”
众人齐齐跪下求情,顾念成愕然抬头,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布芙。
布芙也被自己说的话吓了一跳,她可没想杀了谁,心想不好,自己这是要失控,再这么气下去要犯大错。
平复了一下,命道:“先把他押下去,和羊关一块。”
“营正,羊没了,刚刚被你还回去了。”
伍大花说的小心翼翼,眼睛瞅瞅布芙,再瞅瞅地面。
对呀,刚刚的事,这么快就忘了!
布芙也想起来了,真是不能生气了,脑子都糊涂了,要冷静,转瞬改了主意:
“拖出去,二十军棍,谁敢放水就一人三十。”
“门口那墙看着就烦,赶紧把砖给我搬回去。”
布芙此令一下,十几个队正全明白,得接着跑,跑废了算。
徐有财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,趴在床上首哼哼,但心里很舒服。
事面对了,有了定论,挨过罚了,也就不苦恼了。
一天下来,八营的兵不知搬了多少个来回,终于再次累瘫在校场,布芙满意了。
八营的兵躺在校场就想原地睡觉,太累了。
布芙下到校场开始边踹边训:“滚帐里睡去,别在这挺尸!”
一校场的兵连滚带爬的滚到帐里,倒下就睡。
顾念成依旧守在布芙的帐外,布芙赶他走,他不肯,倔强的守着她,布芙不愿过多纠缠,由着他去了。
十几个队正照旧陪着顾念成,睡了一平台。
深夜,布芙被一片呼噜声吵醒,走出帐外,看见躺成一片的兄弟,慢慢坐在马凳上,木木的看着他们。
看着看着,想着想着,心就软了。
算了,出口恶气又能怎样,就算累死他们,他们在你布芙心里依旧是兄弟,都是你在乎的人。
可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呢?是因为他们冒犯了你?还是因为他们欺骗了你?
有这些原因,但不重要。
重要的是,你在意他们把你当女人,在意他们向你证明了:女人在军营会让男人生色心。
在意老祖宗那句“女人进军营,会让男人先生色心,后乱军心”是对的。
你爱军营,你爱打仗,但这里不让女人待。
你就去争,和命运争,和争,和军规争,和男人争。
这么拼的争,只想证明你布芙除了性别,其他的都不比他们弱,可终究没能争过你就是女人这个事实。
好吧,不让女子入军营是对的,女人在军营,就会乱了套。
这里终究不是自己待的地方,是时候离开了,回西林军。
戴元帅答应过她,在北焰军待六个月后就放她走。
再管长公主要点赏赐,卸甲归田,也没什么不好的。
对,就这么办,回西林军,请辞归乡。
(http://www.lingdianwx.com/book/on0oQy.html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lingdianwx.com。零点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lingdianwx.com